最古老古蘭經殘卷-也門薩那抄本對古蘭經文字演進史的重要性

Gerd-R. Puin

也門首都薩那有一座清真寺,是世上最古老清真寺之一,據說在先知穆罕默德時代就有了(約公元570-632年),是用一座多樓層皇宮的石頭和柱子建成的。其現狀已經屹立了1100年。1970年代初西牆因日久失修遭拆卸,進行工程時,在房頂與格子天花之間藏著大量古蘭經殘卷。也門古物局邀請外國團隊前來做專業復修與科學評估,項目由德國外交部文化處資助數百萬,漢堡的A. Noth教授統籌,並由哥廷根大學圖書館負責復修工作。本人於1981至1985年以伊斯蘭研究學者身分帶領在地研究,1985至1986年由來自薩爾布呂肯(Saarbruecken)的同事H.-C. Count v. Bothmer博士接任,他是伊斯蘭古本專家。

在德國資助的計畫下,Count v. Bothmer給已復修的古蘭經殘卷拍攝微型膠卷,爾後開始作系統篩選與檢查。對於殘卷的第一印象,已在學界發表,此處不詳;[12] 本文旨在略述一下,可如何在古抄本傳統下,重新檢視所謂開羅版本古蘭經之形塑與歷史。開羅抄本由阿扎爾大學(Azhar University)於1952年編印第二版,因其可靠性而廣為伊斯蘭世界使用,亦是西方東學研究員認可之參考文本。

古蘭經的文字學

「Qur'ān」,即「閱讀」、「誦讀」,是穆斯林的聖書。嚴格按他們的信仰來說,神聖啟示非指書寫的古蘭,而是指誦讀出來的文本。書寫版本原是人的工作,在7世紀時用阿拉伯文寫下來的,為了記錄聖言。我們所知的古蘭經文記錄主要來自埃及出土的紙草,並散見於各處的皮殘卷;然而較近期發現的薩那抄本,大概是現存最豐富、也最早期的古蘭抄本。本文所舉例子都引述自薩那抄本,並首次在網頁刊登。*

阿拉伯文抄本其實是另一亞蘭文抄本的子抄本,至於那屬東亞蘭文還是西亞蘭文,至今未有定論。[13] 除亞蘭文外,還有希伯來文,有好幾個希伯來字混淆一起,在早期阿拉伯文書寫裡化為同一個字形,結果令28個字裡僅七個能以辨別,其餘皆有歧義。舉例說,一個小勾,可指bttny;可指ğs可指š可指!在最古老的古蘭經殘卷裡,歧義字母佔文本過半,僅偶爾輔區分符號以標明子音,而過程中,字義及文法亦隨之改變。

除了子音歧義問題外,亦具閃族語文字共有的問題-缺乏母音。譯成德文的話變成這樣:Dr mystr schlt dn lrlng wgn synr schmzgn pftn – Der Meister schilt den Lehrling wegen seiner schmutzigen Pfoten (徒弟因為手髒被師傅罵),按此例子,母音僅循上文下理來估量!以如此簡陋的書寫系統記錄像古蘭經般複雜的內容,可謂不甚理想!今天被視作權威的開羅版本古蘭經已具備精確的附點,如強音、延長音附點,種種修正與輔讀符號;從原來「一無所有」的文本到今天「可誦讀」的標準本,中間經歷的過程與步驟是相當複雜的。

穆斯林一般不認同「西方」的懷疑態度,不會懷疑古蘭經原初版本的篇幅與內容編排,是否就與現在的一模一樣,多年未變。他們認為伊斯蘭創教之初首兩個世紀,其文字系統雖不完全,卻有很強的口傳傳統保護,故不會改變。

然而從古抄本看來,原本頗為「赤裸」的字詞漸次變得「豐富」起來,也因輔加母音符號,並標列文士誤植等修訂,給「現代化」處理過。但由於部分字詞意思實在含糊,難免引發爭論,結果發展出古蘭經「七種讀法」(或更多種讀法)等理論。曾有人將此種種歧義羅列出來,竟達過萬處之多![14]其中大多數僅限於讀音,不在乎意蘊;而今天最通用的古蘭經版本(rasm ‘utm n),文字就是具歧義處,亦僅在意蘊,不影響意思。但僅以經定調的版本為準,而不追溯文本的歷史發展,無異將其演進研究完全抹煞。

與標準本之差異

如前所述,字型歧義的問題由來已久,研究者必須考慮此因素,也須按地理定義學派傳統。穆斯林雖知道經文字詞有歧義處,但由於經文往往藉「誦讀」傳遞,抄本裡的歧義他們不大感興趣,只視為手文之誤,西方大部份的古蘭經研究人員似亦有此傾向;而薩那古抄本的重要性即也在此-多少勘誤修訂、節數統計或篇章排序研究,都不及古抄本所顯示的差異那麼清晰!這個一千多年前的古抄本的珍貴之處,不在乎展現已知的文本差異,卻在乎呈現出多種讀法的可能範圍。

薩那抄本所顯示差異,較目前經文版文「注釋」上所列的更多;差異要是重覆出現的話,就不可當「手文之誤」觀之,卻可能提供重要線索,讓我們了解早期的古蘭經阿拉伯文!且略述其研究過程:

以圖五表甲為例,(古蘭經34:53)讀作minmakānin ba'īd,但唯有粗體顯示的字母沒有歧義;最後一個字歧義太多,必須按上文下理才能理解。關於ba'īd 一字的可能詮釋見下表首列,並在下面列出其他可能讀法:

b

a

'

i

y

d

t

-

 

-

n

d

t

u

ğ

u

t

k

n

i

 

a

t

 

y

 

 

 

 

b

這還未包括所有可能讀法(如這字也可能讀bi'iyd);再者,前面兩字也可以有不同讀法,如manmannamunnamakkana,視乎上文下理而定。

再看圖五,先討論表乙首字:,以bi-'ašyā'īhim取代「正常」的、經典阿拉伯文bi-'ašyā'ihim(最後一音節為短/i/);在薩那抄本裡,在-hum / -him -kum之前更常用長母音/i:/,似是一般字尾前的連結母音,像亞蘭文的做法。於是我們據此再搜尋印刷本古蘭經中同類異樣情況,如古蘭經3:13及3:165,mitlayhimmitlayhā,所有格字尾前的理解為雙數表達,兩種讀法就變成兩種意思,一為「如自己一樣多」,二為「有自己的兩倍」!

在表丙,'uliy一字寫成,這是不尋常的,一般應寫作,以防誤讀為較常見的'ilà,這現象不見於其他地方,是手文之誤嗎?可能,但如果在「傳統」子音寫法的地方,古抄本一再出現以短母音取代的現象,則值得在印刷版本全面搜尋,看是否有同樣情況,正如上段所說的。

我們看最後一個例子,這很重要,並非一般個別例子。圖表中文字讀作lā 'ilāha illā huwa 'ilayhi l-maṣīr,除他以外沒有真主,(最終萬物)將隨他終結。值得留意的是,並不寫作所期待的'ilāha(即略寫的/a:/),反而寫作,加上小勾!將長/a:/寫作長/i:/或半母音/y/,此現象不僅見於此處,也不限於薩那古蘭經抄本殘卷,亦見於其他古蘭經古本殘卷;從開羅版本到其他讀法文獻,其字型都不一樣。從此可見,殘卷所包含的古老寫法已存在千年以上,是阿拉伯古蘭經學者未曾觸及的(或被選擇性判為「謬說」)。

該如何評估新發現?

本研究並未改變古蘭經,也不會改變穆斯林所信;卻理應動搖穆斯林聲稱的早期版本無爭議,及為東方學者所接受的、口傳傳統不變之說。如上述例子,若我們發現原來/a:/ 從前可以/y/的阿拉伯字母表達,若干謎題也就解開了:為何希伯來文撒旦,阿拉伯人稱為šayṭān;為何阿拉伯人稱'Ibrāhīm易卜拉欣,非如猶太人和基督徒稱亞伯拉罕Abraham;為何古蘭經將妥拉寫作Tawriyah討拉特等等;上述的文字形成理論提供了答案,原來從前曾一度將Yā'讀作長/a:/,才得出今天撒旦Sāṭān / šayṭān、亞伯拉罕Abrāhām與妥拉Tawrāh的阿拉伯文讀音!從SāṭānAbrāhām的例子可見,隨著字形發展,後人已不知道原來當初抄寫員寫的Yā',原來應讀作/a:/,但後來卻只當/i:/或/ay/!此項修正大概不會不受歡迎,因穆斯林向以為與猶太-基督教抗衡的傳統讀法,古本卻證明原來 šayṭān'Ibrāhīm另有讀法。

薩那殘卷與開羅版本的差異,若舉證足夠的話,將令人進一步檢視類似情況。古蘭經整體的涵蓋面,要比局部比較古殘卷更寛廣,然而這乃關乎較早期的文字學層面,令研究員可認出開羅版本裡較古老、卻未受文字演進影響的寫作模式,期能因此解開某些古蘭經經文的、目前所有科學化詮釋學均未能處理的謎團;也可能有助理解相關神學議題-因古蘭經經文之語言學問題而引發的內部伊斯蘭哲學討論。

且舉一假設例子,前面已略提過的:經文lā 'ilāhaillā huwa 'ilayhi l-maṣīr句,其中粗體標示的兩字是一樣的,若以同樣方法解讀-即以'ilāh為「真主」,譯出來則成為:「除他以外沒真主,他是命運的真主」,多麼美麗的經文,既符合古蘭經、亦符合聖經意思,比傳統讀法「萬物將隨他而終結」合理多了!如果這僅在乎'ilāha / 'ilayhil-maṣīr的連繫,「他是命運的真主」會是更佳選擇。可是「命運」與前置詞的關連性,因著古蘭經其他相似的平衡句式而定調,以至必須排除「命運的真主」的讀法,保留傳統解釋。但如果出現一個因素,使我們必須重新審視古蘭經其他平衡句式的內證,或令意思不明,或令傳統讀法因此出現三個、十個甚至二十個可能詮釋,那我們必須回到最早期傳統的寫作框架去考證-而這一切關鍵,端在乎薩那古蘭經抄本。

圖四:開羅古蘭經版本古蘭經40章首。

圖五:薩那抄本01-28.1,古蘭經34章末、35章首。表甲與乙之間有裝飾,標示35章開首。八世紀上半葉。

圖六:薩那抄本01-29.1,古蘭經39章末、40章首(比較圖四)。第一行末有符號標示分章。八世紀初。

普英博士(Dr. GERD-R. PUIN),1940年生於德國普魯士東部哥尼斯堡,1959年於巴伐利亞高中畢業後服役軍隊;1962至1969年於波昂修讀伊斯蘭學、經濟地理學與經濟政治學,曾於1964至1965年間前往沙特阿拉伯利雅得地區停留七個月作研究。取得博士學位後一年半,於漢堡德國東方學社任職,專研阿拉伯半島及巴勒斯坦事務,1972年起於薩爾布呂肯東方學社任助理研究員,現為該社學術顧問。曾於1981至1985年間任德國外交部文化援助計畫領隊,應也門古物局之邀率團參與阿拉伯抄本復修工作。

* <http://www.uni-saarland.de/verwalt/ kwt/f-magazin/1-99/Neue_Wege.pdf 2>.

tc-19-280

這篇文章翻譯自Gerd-R. Puin的在線文章「About the Importance of the Oldest Koran Fragments from Sanaa (Yemen) for the Koran’s History of Orthography」

Gerd-R Puin 'II Bedeutung der Koranfragmente aus Sanaa' magazin forschung 1_1999 Dr.H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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