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第八章 像一家人一樣生活

群體與個人
學習一種語言可以給你惹上一大堆麻煩。脫離支撐連接語言的社會結構和文化理解之網,光學習語言本身,會讓一個人處在一種「芒牛進了瓷器店」的窘境之下。學習語言可以幫助你基本瞭解在東西方文化中群體的地位的主要不同之處,因為大部分穆斯林文化都是東方文化。

一個群體對關係、慶祝和遷移儀式有共同的分享和理解,所共享的意義植根於他們的社會系統。也就是指一個社會給予其成員有意義的普遍的社會生活方式。它包括文化,比如理解世界和其中所有的公認方式;社會結構,比如做事情(比如生小孩,工作,政府,對神的敬拜和理解)的公認方式;以及做一個人和自我理解的公認方式。人們對這些意義的學習是伴隨著在各自社會中成長的過程中對語言的學習進行的。

西方基督徒的文化背景是注重私人和個人主義。其理念是你積累和控制的要比你是什麼樣的人更為重要,其多少決定你有多成功。成功的個人受到極大的尊崇,甚至到受人敬拜的地步。他們在群體當中引人注目,被奉為神祇一般。2 成功的個人在美國文化中更是受人膜拜,因為他/她象徵著個人征服世界並成功實現對幸福的追求的拓荒者之夢。幸福與成功(即權利和金錢)畫上了等號。不依靠任何人的幫助而白手起家的人,在聲望之梯上更是高人一等。「上帝幫助那些幫助自己的人。」這後一種信仰仍然不時讓我惹上麻煩,特別是當我本應依靠他人,反而逞強獨立的時候。一次手術過後,我因為夾著枴杖,凡事不能自理而沮喪萬分。我痛恨求人幫助。結果,我用一根枴杖支撐自己,想要用另一根當手使。我發現用兩根枴杖保持平衡是有原因的,依靠他人的支持也是有原因的。我摔倒在地上。而這種對依賴的厭惡在現行的西方文化裡是非常典型的。

西方原有的秩序,我是指二戰之前,是以公共利益為準的道德準則,也就是說我們相互依賴,也需要彼此尊重,彼此負責。這種秩序提供了共同性加上穩定性和一致性,不過同時也造成了壓力、父權制和嚴格劃分的社會界限。但是這種秩序已經相信「我的職責是最大限度的維護個人的利益」的競爭性個人主義道德標準替代了。3

我們目前的時代所擁有的美德是自由、機遇、隨意和選擇。我們現在嘗試在工作分配中不再有性別歧視。然而,與這些美德隨之而來的是高度移動性、根源和意義的巨大流失等瑕疵,因為我們視彼此間的關係為短暫且可失去的。私人化的存在宣佈著「自由存在於個人選擇的膨脹之中」的概念。4
這一觀念在我們對救贖的理解當中得到重複。它通常是一種信息,指揮著我們運用私人的選擇獲得上帝所賜予的一切以成為世界(包括物質的和精神的)蠻荒之地的征服者。「繁榮之神學」公開的教導人們「救贖是通往財富和力量之門」的概念。但是基督徒們往往無法理解生活在以福音為中心的群體當中的義務,也遠遠達不到基督為我們祈求的「合而為一」。

我們離穆斯林的社會結構和文化也相去甚遠。在穆斯林社會文化中,一個人總是與另一個社會單位,通常是一個團體相關聯。西方對只顧自己的個人主義的強調對一個以團體最大利益為個人義務的社會而言顯得既無益處又離經叛道。穆斯林生活在一個群體生活和更相近於西方戰前文化以及古老科爾特基督教的關係系統之中。無論在哪兒,只要國家對戰後蕭條的市場、高失業率、不良健康狀況或財政破敗或其他災難等遺留下的混亂沒有採取恢復措施,人們就曉得必須要彼此照應。

這包括允許其他人、其他團體提供意念力量以控制行為。這種理解可以一直追溯到聖經時代的社會。在聖經道德規範中,一些做法,比如性別隔離,表現出行為控制存在於社交情況下,而不是個人良心中。團體成員憑借習俗的力量控制局面。個人良心不是一種內在化的規範。5 父母用羞辱教育孩子聽話。他們通常不會說:「別撒謊,因為那是錯的。」撒謊是被視作錯事,但父母們更傾向於強調撒謊是「可恥的」。這也反映在人類墮落的故事中亞當所表現出的對罪的理解中。他躲避上帝因為他感到羞恥,他也因此被趕出「家園」。在阿拉伯社會,罪的結果是給你的父親和家族帶來羞辱,以及被趕出家庭。你能夠重返家庭的唯一辦法是有一個中間人來,把你帶回家調解你和你父親的關係。福音故事直接講述到這些社會,而好消息就是基督替我們承受了責怪和羞辱,成為中間人把我們帶回天父的家。

當人歸屬於一個家庭或一個宗派的時候會有一種溫暖感和安全感,而這種感覺會給人們畢生的幫助,並抗爭個人和團體的邪惡。團體生活的節奏和儀式暖人心田也孕育生命。伊利亞斯卡括爾神父(Elias Chacour),一位巴勒斯坦人,在給本書的序言中描繪到群體的重要性時說:「在我們的社會裡,家庭和社會結構仍然是我們身體和靈命健康的主要源泉,而我們也以自己保守的態度而自豪。」這句話飽含了給這些社會裡基督的追隨者們的弦外之音。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人試圖通過脫離或抗拒自己的家庭或社會來建立信仰的新生命最終卻都返回的關鍵所在。不幸的是他們認為這種抗拒是蒙召之舉。對一些人來說,它意味著失去身體、心理和屬靈健康,因為他們被迫不得不離開生命可以停泊的港灣。

阿拉伯人不認為人們應該以獨立個體生存,為自己的事務負責。生命是在家庭和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們的群體之中度過的,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彼此照應。如果我們家的車壞了,我們不會只是去找一位修理工就了事。我們當然也不會找黃頁電話簿(黃頁電話簿在阿拉伯世界的大部分地方也不存在)。我們給朋友約瑟夫(Youssef)打電話問他是否認識修理工,或者能找到一個修理工。然後,約瑟夫會帶我們去找他認識的修理工,替我們介紹並告訴他因為是朋友的關係要幫我們好好修,價格還要公道。

在商業和各種關係中總是會有中間人。生活艱難,所以需要兩隻手挾著擔架才能保持平衡。當人們期待並接受幫助的時候,生活才得以平衡。(我們在最後一章會回到這個平衡動作的重要性上來。)在日常生活中你所要完成的每一件事都需要朋友或者家人的幫助:婚娶、開始生活新階段、教育或工作、修理家電或解決糾紛。當一對夫婦的婚姻面臨一個嚴重問題的時候,雙方家庭都會干預,幫助解決問題。甚至有人去世時,遺體都要有家人料理好準備埋葬。我們幾乎沒有一天不幫助某個人料理他的日常瑣事。我告訴馬扎爾我在寫這一章的時候,問他知不知道解釋這點的諺語。他知道一大堆諺語,但他卻馬上回答道:「我們去問問穆罕默德吧。」我禁不住抱怨,因為穆罕默德住在十英里外的地方,我也不想就為一條諺語而花兩個小時時間。可是我馬上意識到他的應答已經解釋了這點。他對我的要求的即時解決方案是到一個朋友那兒去找到答案,即使我肯定答案是他拈手可得的。我們離開彼此間的相互依靠就沒法生活。

當馬扎爾外出旅行時,我們的當地朋友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我提供幫助。他們會想到那些對我來說可能很難應付的方面,並特別的提出要幫我做這些事。(在阿拉伯世界,許多男人會承擔買肉和蔬菜的責任。一般那些地方都很嘈雜,還得使勁講價,所以男人們會保護妻子,免得她們面對這些而負擔起這部分責任。有些男人們的動機可能有所不同:他們不願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擠來碰去,或者他們想要自己控制家庭支出,再或者他們不願給自己妻子與其他男人接觸的機會。)

朋友們永遠不會說他們幫不了忙。他們有可能不會如期而至,但他們不會說「不行」。正如我們倚賴朋友們在需要時幫助我們那樣,反過來也一樣,我們的朋友不在時,我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幫助他們的家人。

阿拉伯人不屬於自己,他們屬於彼此。撒切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在一次並不著名的評論中宣佈:「沒有群體,只有個體。」6 如果這一極端的聲明是在描述阿拉伯世界的話,那它應該變成「在阿拉伯世界裡沒有個體,只有群體。」西方的做獨立個人,控制自己生活,不依賴任何人的態度對阿拉伯群體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種概念,被認為是不正常而且很危險。所以從社會的共同幫助中被排除在外是人所能想到的最大的災難。這一點對東方基督徒的重要性怎麼強調也不過分。

與阿拉伯家庭生活在一起的西方人都抱怨自己沒有任何私人空間。家裡找不到關著的房門。想關上門獨處是不可能的。這些大敞著的門告訴我們不可以把別人拒之門外過自己的獨立生活。

對西方人來講,意識到今天的穆斯林身處的文化與聖經描寫的社會十分相近應該有一定的幫助。西方個人主義在許多地區仍然是一種完全奇怪的為人之道。在世界各種文化的大前提下,西方個人主義是較為特別的。7

阿拉伯人民按照自己所從屬的群體為自己定義。在中東,人們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哪家的?」他們不是想知道我的地址 ,而是要知道我屬於哪個家族。你在我們的這個從屬系統內處於什麼位置?一個獨立的個人沒有任何存在的空隙。通常問問題的人會和我的家族掛上點兒關係:他們也認識一個叫麥羅希(Mallouhi)的人,他們是某個人的遠方親戚,或者他們認識我們所住城市的某個人,這樣我們就有了一根網絡中的連接線,相處起來就更自然一些了。

當地人按照自己所嵌入的根系宗族確定自己的身份。他們把自己當成這個團體、家族、宗教派別、種族身份,最後包括政治群體(由於種族並不一定決定政治身份)的一分子。在這個民族國家的時代,許多種族群體都還沒有自己的國家。這些社會把其他人也看作嵌入自己根系宗族的一部分,美國或是英國的一部分。獨特的是群體,而不是單個人。任何群體成員都代表著整個群體。

作為西方基督徒,我們透過自身所處社會的個人主義眼鏡看聖經,得出符合自己文化的結論。比如說,讓我們看看我們對婚姻的看法吧。大部分基督徒假定基督徒的婚姻在兩個人同時做出個人決定要結婚時才會發生。婚姻通常是以兩情相悅為基礎的。如果家庭反對,男女雙方會與之抗爭,「離開父母,二人成為一體」。但是這並不是聖經當中唯一的例子。東方人會因為為家庭贏得的利益和尊貴而接受為自己安排的與一個完全陌生人的婚姻。事實上,如果你換上這樣的角度看聖經的話,你會發現聖經中符合他們的方式的例子要比西方形式的多得多。按照這種模式講,愛是在婚姻之中培養出來的。

穆斯林往往生活在集體主義型社會當中。這些社會相信沒有多少需要仔細講清楚集體主義的必要,因為人們從幼兒時代就開始集體學習這些東西。他們分享已知的認知和行動方式。比如,一人受人之恩,可能要餘生予以相報。在事發當時是不言而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對外來者而言,這點卻是隱藏在言下之意裡的。

歐洲社會也是個人主義性的。事事都說的清楚,不必做什麼聯想,生活中盡都是法律義務,細緻到食用產品中可以使用哪些色素。當個人主義性社會成員進入到集體主義社會時,他們無法猜出種種的暗含之意。而學習這其中的奧秘要花費的時間比學語言的時間可要長多了,原因之一就是我們甚至不知道從何問起。我們可能意識不到自己其實根本不知道所以然。我們會注意到的是遇見不同的做法和看法。下面這個來自一位在阿拉伯灣工作的美國教師的故事就是個好例子:

我有一個很聰明的學生,在大學裡考試作弊被發現了。他正把考試答案傳給旁邊的一個學生。被點名時,他回答教導員說:「我知道我的朋友肯定自己學習,但作弊並不是我們的錯。是你的錯!如果你不想讓我們作弊,那就別讓我們坐在一起呀。對我而言,如果我的朋友需要幫助,我別無選擇,只能幫助他。」

群體要比個人的力量強大。在西方,我們會關心自己被發現的風險,但是那名學生看到的卻是不幫助朋友所可能帶來的更大的風險。另外還存在個人良心、西方標準和期待群體強化正確行為的東方理念之間的衝突。

來自同一地區的另一則故事也記錄了類似的事件:
我問鄰居家的孩子是否看見我的錢包了。他們沒有,不過說會留意的。然而,就在那一刻,我覺得上帝告訴我是他們拿了我的錢包。沒過多久,孩子們的母親打電話給我,告訴我說她發現自己來串門的弟弟拿了我的錢包。她為整件事感到非常糟糕,並向我道了歉。但是該如何處理那個年輕人呢?在這種文化下,典型的做法是揍他,我覺得他可能也準備好了挨揍,因為當著我們的面他簡直是痛哭流涕。

然而,我不能那麼做,所以,花了好幾個小時尋找我的那些被埋在沙土裡的信用卡之後,我問那個男孩子既然得為偷拿我的錢包付出代價,願不願意替我打掃車庫和門口。他同意了, 我就遞給他一把掃帚幹活。讓我吃驚的是,他幹得非常賣力,而其他的孩子們都決定跑來賣呆兒。我問他是否介意,他說他想讓他們在那兒。女孩兒們覺得這項勞動太容易,因為她們每天都得干。她們想幫忙,但我告訴女孩兒們這是他的任務,所以她們就改為指出他漏掉的地方。他一邊幹活的時候,我們一邊談到了寬恕的問題。我特別的囑咐他不用害怕我,因為我已經原諒了他,剩下的只是作為後果的這項工作而已。他邊聽,邊幹活。很快他似乎喜歡上了這份勞動,我就告訴他如果他以後想要掙點零花錢的話就可以來幫我幹這個活,我會付給他工錢,那樣一來他想怎麼用這個錢都可以,可不用惹麻煩,招來恥辱。活都幹完了之後,他快樂的跑開了……又突然停了下來,跑回來。 「你覺得我可以得到兩毛五分錢嗎?」他問道。我笑了起來,告訴他:「下一次吧。今天可不行。」

接下來,我跟幾個當地的朋友講了這個故事之後,他們都說我做錯了。首先,「要是我揍一頓那個男孩子就好了,要比把他像個僕人似的對待好。」我解釋說這不是我的目的,我是希望通過這個事例教他明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我的朋友們說男孩子們要到十六、七歲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把錢包放在我的桌子上是我自己的錯,如果那個孩子已經十六歲(或者更大)的話,我就應該報警,讓警察把他關起來。我覺得生活在這個文化裡的未成年的男孩子們可以為所欲為,而一旦他們變成年輕人,社會對他們的要求則會超出他們的能力,因為他們從來也沒得到過任何培養。

聖經告訴我們要做「深愛朋友的人」。在另一種文化裡,當問題不是像我們所理解的那樣時,這一點可能變得很複雜。

埃弗特胡富德(Evert Huffard)對這種自相矛盾的範式以及其如何混淆信仰解釋做出了描述。他解釋道:

以自由、平等和個人之愛為基礎的個人主義西方價值觀嚴重影響了福音派神學。而伊斯蘭教神學與社會則有著一種共生的關係。這種社會概念深深地植根於以集體為本的前伊斯蘭時期阿拉伯文化,推崇榮譽、權力和忠誠的美德。

所以分享福音並不像我們最初想像的那樣簡單。福音所傳達的信息在一個東方環境下是什麼呢?與西方基督徒相比,東方人的文化更接近於古代巴勒斯坦文化。一位東方的基督對這些東方人的要求是什麼呢?

對穆斯林來說,家庭關係、社會關係以及神學關係的價值觀底線就是榮譽。對西方人和基督徒而言則是愛。我們會在下一部分更詳細地研究每種文化中的這些核心價值——愛和榮譽,以及它們在家庭中的最大體現。穆斯林相信上帝決不會遺棄自己偉大的先知耶穌,讓他在十字架上羞辱地死去。他們通過宣稱上帝在耶穌死之前就已把他救走為上帝的榮譽和基督的榮譽辯護。我們對上帝允許耶穌死去是因為他愛我們的堅持根本沒有觸及這個對榮譽的論點。穆斯林們堅信自己比我們更尊敬基督。另外,呼召人做出接受基督為個人的救主以回應他給我們的愛的個人決定在他們的參考框架中根本就不存在。如果這個決定被視作改換陣營,加入西方基督徒陣營的話,它自然會被認為是危險,而且更多的時候是背信棄義的!它打破了個人與社會中其他人的聯繫紐帶。福音的這種表述威脅了穆斯林社會中所有的最神聖的基礎:榮譽、權力和忠誠。追隨基督會挑戰我們的忠誠。但是那是我們明白福音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後的問題了。在我們明白我們的特定家庭和文化環境下福音的含義之前,我們首先得把它當成好消息聽。我們需要瞭解社會網絡和人們深刻篤信的信仰,以便整理出如何講述上帝的好消息的故事的頭緒,從而使得福音聽起來真的就是「好消息」。

家庭與個人
從屬和義務的共同圓心是家庭。在阿拉伯社會,大家庭把成員看作資源,而不是獨立的個體。家庭為其成員的行為負責,從物質上支持他們,在需要的時候會向成員提供幫助。家庭必須能夠指望成員個人完全忠實於家庭利益,只有這樣,家庭才可能成為一個可存活的單位,確保履行其各項法律和社會義務。

在一個以個人滿足為基礎的社會裡,你為自己選擇大學、事業和配偶。在一個以取悅於人為基礎的社會裡,你允許家庭為你選擇你的事業和配偶。穆斯林社會更喜歡後者。西方大學生為自己挑選課程就是一個典型。在阿拉伯世界,父母給子女一些可能的選擇範圍。這一般意味著他們不可以做藝術家、音樂家、人類學家、舞蹈家等等。女孩子們很難選擇表演藝術或護理專業。人們更喜歡地位高、薪水高的職業,比如醫生、律師和牙醫。我們在北非的牙醫本希望能成為一個作家,但他的家庭反對他的理想。他利用診療之間的間隔時間背誦詩歌,與感興趣的病人聊文學。我們家族中的一個女孩子被禁止選修護理專業,因為那樣她會接觸到男性身體,而另一個女孩子卻被鼓勵成為一位醫生。

阿拉伯家庭運用權力和控制力所採用的是一整套以深入人心的文化價值觀為基礎的賞罰系統。這些價值觀包括尊重傳統、敬重長輩以及服從父母的權威。服從父親,甚至是在父親不公平或殘酷的情況下,被視作很光榮的行為。如果一個人濫用權力,或者要反抗家庭的支配時就會引起衝突。12 
西方家庭也運用賞罰系統。父母可能因為不管教子女受到懲罰,孩子們如果決定服從父母則會得到嘉獎。在許多西方國家,目前的這一代人在接受任何義務之前都必然會先講一番條件。子女們必須得有好的原因才會服從父母的願望。如果父母對他們進行體罰,他們可以撥打一個熱線電話要求警察進行干預。有些子女甚至用這個威脅父母。子女們可能會通過在客人面前裝做乖孩子討父母歡心好與父母討價還價。在西方家庭裡,子女通常被允許,或者被鼓勵在父母有客人的時候外出。客人進門時,孩子或者少年人不問候客人也不是什麼怪事。

在阿拉伯人的家裡,如果有人在一個家庭活動正在進行中到訪,他/她會被邀請加入家庭成員中間。父母不會讓孩子離開而是要陪伴客人。阿拉伯人非常喜歡孩子們呆在身邊,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被期待能夠與成人相處。孩子一旦可以走路,家長就會鼓勵孩子去跟客人握手,歡迎客人。孩子們也總是被包括在各種談話和活動之中,所以會作為成人世界的一部分而逐漸成長。在阿拉伯沒有像西方那樣的成人和少年人的亞文化之間的巨大代溝問題。一家祖孫三代通常都會在家接待來吃飯的客人。十幾歲的少年人在街上玩兒球的時候也會帶上小孩子一起玩兒。這在西方則是很少見的。在英格蘭,又一次我們的小兒子到村子外面去,想和一些十幾歲的男孩子們一起踢足球,他很快就返回來了,又吃驚又失望,因為大孩子們不允許他「攪」他們的局。

在阿拉伯家庭裡,個人的社交活動是以按照家庭的意願進行的:

他們被鼓勵以他人對他們的評價看待自己,而且以別人的認可為衡量自己經歷的標準。與眾不同、做事別出心裁或者違背長輩會帶來從身體到心理的懲罰,比如顯示不悅、責備、公開譴責,或社會排斥。1 3

在描述西方文化在過去50年間的變化時,提姆斯特羅(Tim Costello)解釋道:

在西方二戰之前的那一代人中,女性把家庭的需要而不是自己的個性放在首位。這通常包括了
強制、侮辱、父權制和暴力,但是帶來的是家庭穩定、安全和集體感。年輕人對老年人有一
種責任感。14

這在西方已經不再普遍了,反倒形象地描繪出今天阿拉伯世界的典型家庭生活。阿拉伯父母們告訴我們他們之所以離開西方返回家園的最普遍的原因是他們擔心「失去」自己的孩子。

西方人很快就會注意到穆斯林家庭都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一位西方的男子在描繪父母的權威在於朋友們建立友誼的過程中有多麼重要時寫道:「我們發現一旦我們被朋友們的父母接受了, 我們就會立刻得到朋友們的尊重和接受。」我和馬扎爾認識幾乎所有與我們較為親密的阿拉伯朋友們的父母,我們也和擴大的家族都有交往。這在我們的西方式友誼當中並不常見。

父母為子女負擔經濟上的責任直到子女長大成人為止。他們會負擔孩子們的所有學費以及婚嫁和安置小家庭的所有支出。在阿拉伯世界裡,新郎的家庭要負擔一對新人的安置費用,而在印度和馬來西亞,這個責任則落在新娘家的肩上。不管是新郎家負擔還是新娘家負擔,這對新人會完全依靠父母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年輕的一對反之則要照顧年老的父母,直到死,並同時為自己的子女開始積攢。所以個人不是給自己工作,而是為整個家庭。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阿拉伯人總是認為西方人「自私」,因為西方人只顧及自己的利益

我最近遇見了一些黎巴嫩年輕人,他們辭去工作,離開「在西方的舒適生活」,返回家鄉照顧年邁的父母。家庭承擔這些責任。而在西方,這些責任都是由政府或私人企業來料理的。在西方,人們正逐漸地遠離對彼此的義務感。

婚姻
西方男性常常覺得穆斯林社會是非常容易使人產生成就感的地方,而西方女性一般要面對的則是困難重重。男人們面臨的危險是屈服於不符合聖經的婚姻和家庭生活模式的影響,試圖控制支配婦女和兒童。聖經中講到夫妻雙方需要相互的委身。當男人們接受作為領導的公眾角色時,他們必須謹慎的尊重自己的妻子。當妻子們以當地人所承認的方式向丈夫表示公開的尊重時,丈夫應該像聖經中告誡我們的那樣以互相的委身回應妻子。適應當地對何為體面的性別角色的概念應該通過在婚姻裡的基督徒生活方式得到平衡。

在基督徒的家庭裡,丈夫和妻子在設法滿足彼此的喜好、願望和志向中相互服從。夫妻雙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應該設法支配另一方,反而要彼此做僕人,謙卑地視對方比自己強。如此行,丈夫和妻子就可以防止配偶對力量和權利的濫用,也會防止有時丈夫佔據「領導地位」的等級制度產生的家庭暴力。

如此行,配偶還會學習到如何尊重相互的能力和互補性。這樣可以防止一方配偶因長時間受壓抑而不得不採用迎合或利誘的手段以保護自尊。通過將婚姻建立在一種夥伴關係的基礎之上,夫妻雙方可以保護婚姻免遭由夫妻不平等造成的婚姻死亡或破裂的厄運。15
西方的基督徒男性有機會通過與妻子和子女的關係彰顯天國生活的情形。這是他們對上帝改變他們的生命的見證的一部分,也給予了他們在婚姻中的更深刻的夥伴關係。

上帝之家
凱爾特教會非常看重女性特質、男性特質和家庭,這三種特質也被完全的活出來。儘管保守單身生活備受敬重,家庭生活還是與教會和社會的核心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基督徒在穆斯林國家,以及在西方應該倣傚這樣的家庭生活典範。上帝的更廣泛的家庭,即教會,在整個穆斯林世界,在不同的地方看起來也不一樣,視國家的歷史、政治和宗教因素而定。教會可能是被廣泛接受的歷史性少數派群體,也可能是一小組當地信徒因為沒有宗教自由的權力而不得不偷偷的在家庭裡聚會。教會所處的環境將決定我們這些外來者可以幫助的方式,而我們需要認真地聆聽他們的看法和關注。

西方的幫助通常帶來反面的結果,因為我們總是會灌輸西方對個人主義的理解和我們所習慣的學習方法。西方基督徒彼此鼓勵的典型方式是一對一的聖經學習。我們圍繞著一本書聚集在一起。隨著西方基督徒幫助當地人學習聖經,這種模式被灌輸到了世界各地。在西方,教會裡的正式教導似乎過多,而肩並肩的實際示範教導卻少之又少。現在西方基督徒進行門徒培訓所採用的方式與他們在生活中的處理其他事情的方法極為相似:學習一本由專家寫的書。活出基督徒生活的方式看來是積累足夠的信息好鸚鵡學舌般的做出正確答案。

基督徒詢問如何向穆斯林解釋他們的信仰時,他們通常想知道如何解釋三位一體,或者耶穌是聖子的信仰,以及一長串神學前提。如果分享信仰只是解釋我相信的是上帝的真理,那我並沒向非基督徒提供多少信息。基督本身就是福音,而聖經不是。把聖經交給人們卻沒把基督留下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的。

在以群體生活為基礎的穆斯林社會裡生活,給了我一個對門徒意義的新看法。基督在地上榮耀上帝的時候,他將自己的生命傾倒給他的門徒們的生命之中。我們也應該這樣在地上榮耀上帝。我們將自己的生命傾倒入他人的生命之中,也從他們接受他們的生命,直到雙方都反映出上帝的特點為止。這就意味著我們需要像基督和他的朋友們那樣與我們的朋友花時間在一起。敬拜上帝不一定非得是某種宗教活動,不一定要例行某種儀式,即使是禱告或聖經學習的儀式。阿里克斯黑(Alex Hay)是這樣描述耶穌在培訓門徒時所展現出的個人範例的重要部分的:

門徒們沒看見老師做的,老師也不要求門徒們做。他們學習傳福音是通過跟隨耶穌,觀察他工作,與他分享旅途的勞累、日間的炎熱、不斷的困境、危險、希望、失望、人們的嘲笑和勝利。他們是那樣學會傳道,找尋失喪的人並對眾人有愛心的。他們觀察到了他對父的旨意的完全順服。他們看到了他不斷的離開人群,長時間禱告。他們知道他從來沒有不先向父祈求就作出任何重要決定。他們看到了他的耐心、他的軟弱和他的謙卑。他們知道他生活的純潔。他教導他們真理、謙卑、忍耐和愛的屬靈價值,培養他們不要做懶惰的人,不追求安逸和榮華,而要祈禱、勞作、撒種澆灌,並耐心等候果實。他為他們樹立的完美之愛的榜樣。他教導他們明白最大的誡命就是盡心、盡力、盡意愛神並愛人如己。他為他們彰顯出了完全順服於誡命之下的生命。17

這與基督徒靠每個星期學幾個小時聖經成長相比是迥然不同的途徑。這也強調了可取的學習方式的問題。大部分阿拉伯孩子靠死記硬背完成全部學業。他們畢業都得憑背書和機械記憶。不管怎麼樣,學生們不得不把自己所學到的和在新環境下如何應用所學知識聯繫在一起。一位熱愛文學的穆斯林評論道:「對許多人來說,從他們終於走出校門的那一天起,書就象徵著懲罰。西方基督徒給他們的印象則是「追隨基督就意味著要記住一大厚本書,以及所有上帝是什麼樣的和上帝怎麼工作的所有信息」。一個人只有在掌握了所有這些教條的時候,才算是一個畢了業的基督徒。

我們的主離開他的門徒的時候,或者是保羅在克里特離開提多的時候,這些年輕的宣教士們完全不需要再學習如何將自己所學到的理論付諸實踐。他們的經驗已經非常完全,沒有什麼事還能讓他們措手不及。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處的環境會是怎樣,以及該如何應付……主教導門徒的方法的基礎就是實踐經驗,而理論是在經驗中總結出來的。18

學基督的樣子,與你的朋友們生活在一起,在他們所處的環境中參與他們所有的日常活動吧!人們需要的不只是手裡握著的指導他們如何生活的聖經。他們需要你牽著他們的手,在分享聖經的同時也分享他們的生命。基督教的信息之中心就在於此。基督來到我們中間,與我們一起生活。在我與穆斯林們一起探索信仰之路的過程中,有時候我是主人,為他們奉上新鮮寶貴的禮物,希望他們能夠接受;有時候我是客人,從他們那裡接受到寶貴的禮物。我們不想假裝這兩種信仰之間沒有任何差別,但我們也不必譴責彼此的信仰。我們擁有同一種願望,同一個渴望,那就是回到天父的家。

和穆斯林們生活在以集體為基礎的模式下,讓我明白了基督之家和家庭聚集的重要性。我們聚在一起相互建造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正兒八經地坐在房間裡,我們曾經歷過的一些最美好的敬拜都是在戶外發生的。小組在週末的時候會搭起帳篷,在湖邊燒烤,還一起禱告讀經。其他小組還僱用了大船在河上開長達四個小時的聚會。沒人願意錯過這些歡樂的時光。一段兒時間沒見面的人會靠在一個角落裡分享他們的生活。家庭聚會也採取了同樣的模式。食物和娛樂在先,然後從這段分享的經歷,團契生活就自然地流淌出來,緊跟著,敬拜也開展起來。

有多少次我們坐在教堂裡,感到被隔絕,沒有感動,或者心裡沒有溫暖?有時候聚會的正式讓人們不自然或切斷了彼此之間的直接交流。除非有一個特別細心的小組,要不然一個人可以參與集體的敬拜之中,卻不與任何人有任何直接的接觸。

新約把教會比作上帝的家庭。不過,教會可能會沒有家庭的感覺。如果人們之間除了正式聚會的時間沒有其他任何共同的東西,那麼他們很難彼此分享。基督徒的大家庭就像一個普通家庭一樣,也需要共同分享的家庭經歷。這類團契生活應該成為我們生活的一個固定組成部分。它把地方教會聯繫在一起因為它把集體文化的最重要的兩個方面結合在了一起:好客(聚會以分享食物為中心)和家庭。

當我們花時間彼此親近、彼此關懷、彼此支持的時候,我們就逐漸形成了一個真正的家庭,這就意味著我們彼此敞開家門並聚集在一起相互鼓勵。即使我們還沒有完全掌握聖經對教會形象的描述,可當我們讀到一起聚會和信徒們之間互為兄弟的時候,我們就會明白這些原則的重要性,因為那已經是我們生活和心靈的一部分了。

這些家庭型的娛樂活動對西方教會也有幫助。我們剛開始在美國生活的時候,邀請了教會裡的十對夫婦到我們家參加一個團契的晚會。晚飯後,他們在起居室裡規規矩矩的坐著等聚會開始。他們以為會有禱告和聖經學習什麼的。當我們宣佈除自娛自樂之外再無其他事項時,他們都大吃一驚。我們分享了許多我們如何遇見各自配偶(通常包括我們如何進入對基督的委身)的令人發笑的故事,並發現了對彼此的新瞭解。第二天我們收到了好幾個電話表達他們不僅過了一個十分愉快的夜晚,還感激能夠與認識多年的教會成員有深刻的聯結。那是一次家庭分享的時間。

家庭對穆斯林有雙重約束。他們既是自然家庭的成員又是烏瑪(伊斯蘭統一社會)的成員。每個人必須為維護這兩個家庭利益而撇開個人權利,而且從一出生就接受這種教育。新信徒常常都有他們的信仰會給家庭帶來恥辱的負擔,而且有些人會被家庭所排斥出去。因此,其他的信徒對他們就顯得尤為重要,要使他們覺得真像親人一樣。

Notes

1. Bruce Malina, The Social World of Jesus and the Gospels, Routledge, London, 1996, p.6.
2. Tim Costello, Tips From a Travelling Soul Searcher, Allen & Unwin, Australia, 2000, p.115.
3. ibid., p.192.
4. ibid., p.194.
5. Malina. op.cit., p.42.
6. Eric Hobsbawm, Age of Extremes - The Short Twentieth Century, Abacus, London, 1994, p.337.
7. Clifford Geertz, "From the native's point of view』: on the nature of anthropological understanding", Meaning in Anthropology, ed. K.Basso and H.Selby, 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 1976, p.225.
8. Murtaza Alidina, 「The philosophy of IslamL a just social system", Chapter 18, online at al –islam.org/philosophyofislam/18.htm
9. Romans 12:10 (The Message).
10. Dudley Woodberry(ed.) Muslims and Christians on the Emmaus Road, MARC CA, 1989, p.166.
11. Ibrahim Muhawi and Sharif Kanaana, Speak Bird, Speak Again: Palestinian Arab Folkta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9, p.30.
12. Muhawi and Kanaana, op. cit., p.50.
13. Muhawi and Kanaana op. cit., p.31.
14. Tim Costello, Tips from a Traveling Soul Searcher, Allen & Unwin, Australia, 2000, p.195.
15. "Men,Women and Biblical Equality". Lkd. CBE on the Web at "BiblicalEquality」1989, http://www.cbeinternational.org/new/about/biblical_ equality.html (12 February 2004)
16. Ray Simpson, Exploring Celtic Spirituality: Historic Roots for our Future, Hodder & Stoughton, London, 1995, p.8.
17. Alex Rattray Hay, The New Testament Order for Church And Missionary, New Testament Missionary Union, North Carolina,1964,p.41.
18. Hay, op.cit., p.43.

 


作者:Christine A. Mallouhi Original English Publication by MonarcH BOOKS Oxford, UK & Grand Rapids, Michigan 2004

Visitors:
Copyright 2002-2011 @ www.ysljdj.com. All rights reserved.
All forms of copying other than for private use should get written permission from the copyright owner
版权所有,除作私人用途外,转载需得到作者的书面许可。